唐依在认真思考剧情偏离的这件事,她脑中不断浮现“蝴蝶扇动翅膀,然后男主的戏份就变成了我的戏份”这句前言后语有些不搭调的话,以至于思维出现断层,只能想起蝴蝶扇动翅膀的动作。

上元真人的浮光殿在御岭派东北侧,与凌肃真人位于西北侧的端方殿遥遥相对,呈左右簇拥之势,守候在掌门居所的两旁。

“你们二人……”

上元真人认真仔细地想了想,觉得这个问题有关于以后的种种和谐幸福,索性摆到台面上来讲,“你们的住处可要安排得近一些?”

唐依猛地收拢思绪:“可以吗?”

这句话绝对没有透出反感的意思,反而还有种莫名振奋、雀跃欢欣的味道。

——和男主大大住得近,万一被solo傻了还可以找可靠外援,这建议太天才了!

祁沉星原本打算开口,这时默默地闭了嘴。

上元真人眉心跳了跳,心说这丫头欲擒故纵都不懂吗?对男人过分热情,万一吃死你了还反过来欺负你怎么办?

唐依高兴不到两秒钟,抬眼对上了上元真人审视严厉的沉默视线,顿时:“……您、您决定就好。”

真人不愧是真人。

一下就看出来她心里的小九九。

唐依低眉顺眼,不敢造次,面上原本的高兴收敛得干干净净,生怕下一秒又被深刻教育。

祁沉星飞快地望她一眼,拱手道:“自然,住处不宜相邻,修炼当潜心凝神,专注为佳。只弟子与唐姑娘初来乍到,住处接近一些更能互相照应,早日适应派中种种。”

这一番话连说理带表态,面面俱到、滴水不漏。

上元真人想了想,道:“那你们便住在浮光殿与听风殿之间吧,我记得有数间空屋,距离适中,环境也不错。”

住处越高,空屋子越多,基本都没有命名。

祁沉星的那间更靠近东北侧,唐依的屋子和他隔着五分钟的路程,中间有一片竹林。

分开前,唐依小声地凑过去问祁沉星:“祁公子,你不急着修炼的时候,我有事要来找你的话,可以吗?”

模样像极了担心被主人抛弃的可怜猫崽。

祁沉星顾忌着还未走远的上元真人,没有多说,颔首:“可以。”

唐依一下弯了眼:“那我回去收拾房间啦。”

“好。”

唐依高高兴兴地跑开,背影都透出欢愉的气息。

祁沉星在她身后看了会儿,见她走着走着居然还蹦跶了一下,嘴角微翘。

唐依的屋子是两室一厅的格局,外面还带一个小院子,陈设不多,但该有的东西都有,且并不陈旧,明显是有人新送过来的。

她前前后后转了一圈,脸上一直挂着不散的笑意——谁能想到,原本以为的苦行生活竟然可以独居两室一厅呢?这简直就是跨世界圆梦嘛!

虽然并不是她买下来的房子,但这种快乐还是深深地打动了唐依,她背对着大门、站在院中规划着以后有空了要种些什么花,要不要再摆个藤椅,没注意到身后来人。

宁衍风出声唤她:“唐姑娘。”

“嗯?”

唐依回首,迎上去,“折枝君,您怎么来了?”

相比初见,宁衍风的头发以发带简单束起,多了几分清爽的神采奕奕。

唐依记着他看不见,有心想要照料,但两人不熟,做什么都似乎有些唐突。

唐依靠近了,却不知道怎么是好。

“唐姑娘不必在意我。”

宁衍风察觉到她的靠近与迟疑,明白她的犹豫为何,出声安抚道,“我虽不能清楚视物,还是能看见轮廓,也有一定修为在身,你自如待我就好。”

“是。”

唐依其实不太知道该怎么和折枝君这样……柔和得过分的人打交道,说个不太恰当的比方,唐依甚至觉得,折枝君此人的柔软已经达到了让她不敢大声说话的地步,生怕不小心惊扰了什么、碰碎了什么。

“折枝君要进来坐坐吗?”

“我说两句话就走,你舟车劳顿,今日也需早些歇息。”宁衍风吐字清晰偏低,声线非常特别,很难形容具体是哪一类,听着很舒服,“我姓宁,名衍风,唐姑娘不必过于客气地称呼我。”

唐依有来有往:“我姓唐,单名依。”

宁衍风微笑,继续道:“方才我与师叔商定,却没有确切对你说明,是我疏忽。现在……你是掌门的弟子,但平时教你的是我,你可能够接受?”

唐依愣了一下,点头:“能接受。”

这下轮到宁衍风失语:“……你答应得这么快?”

彷佛为她的草率感到担忧,宁衍风的口吻带着点小心的试探与劝慰。

“嗯!我觉得挺好的。”

唐依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,她压根没有多想,一开始她以为自己只是外门弟子,现在能做内门弟子,而且还是一位与她剑意难得契合、几乎独一无二的师父,已经是很好运了。

至于成为掌门的徒弟,她全程都云里雾里,只知道上元真人肯定是不会害她,并且在用心为她着想,所以才一直听话照办。

直白地说,折枝君教她,唐依就挺满足了。

宁衍风动了动唇,最终,轻轻地笑:“我知晓了。”

唐依见他事情大概说完了,逮着机会就开始求学:“折枝君,我想请问一件事,上元真人先前要求我自如地掌控剑身,我现在差不多能够做到,但我总觉得差点什么……”

至于差的到底是什么,她说不上来。

“你把剑拿出来。”

唐依拿出剑,没有刻意去运用灵力,这把剑的剑身软趴趴地在空中上下晃荡。

宁衍风伸手,两指准确地捏住靠近剑尖的部分,他动作放得很慢,并且十分轻盈。

唐依就那么眼睁睁、毫无防备地看着他将剑身掰成一个曲形,然后,猝然松手。

“——!!”

被压制过度的剑尖凭着惯性反弹,不断逼近唐依的脸部,将要撞上时,唐依往后一退,宁衍风更早一步,伸手控住了剑身。

唐依措手不及,耳边是宁衍风温润的嗓音:“即便这把剑再软,它好歹已经成型,有自己的一份力量。”

说了这么一句,他就不说了。

唐依有点着急地问:“所以我的问题是?”

宁衍风含笑道:“所以,你的问题是?”

唐依:“……”

原来,折枝君教人的流派是参悟流吗?

由于这种剑意的特殊,宁衍风许多年前连引路人都没有,听多看多反而心神杂乱,不知何种才能适合自己,最终还是自行领悟,问心求道才顺利走了下去。

对上折枝君和煦的目光,唐依完全没有被老师逼问到眼前的紧张感,整个人都好了,小脑瓜飞快地转动起来:

“是……过犹不及?”

宁衍风笑开,他笑起来很容易让人想起春日正盛的花朵,还是沐浴着灿烂阳光的那种:“正是。你专注掌握剑身,过于执着一点,反而忘记了剑本身的那点力量,两者相冲,你才会有不对劲的感觉。剑是你的另一只手,永远不要站在对立面去握剑。”

唐依莫名有了一种成就感,振奋无比:“是!”

宁衍风道:“你再舞剑试试。”

唐依照做,招式是今天演练过的那套。

立即明白不代表能立即投入实战,唐依有意控制,仍然不能尽善尽美。

剑毕。

宁衍风道:“三处不畅,皆是剑锋转折时,你每次都能及时调整,稍作练习就好了。”

他看不见,却一语中的。

唐依恭敬地欠身鞠躬道:“多谢折枝君教导。”

“不必如此拘谨。”

宁衍风慢条斯理地说,“你若愿意,叫我一声师兄便是。”

唐依脆生生地喊:“师兄!”

宁衍风笑得眼睛都眯起来,比平时一贯的微笑更外露情绪,显而易见的感到高兴:“明日你还有大课,结束后来听风殿找我,今日早些休息。”

他毫无震慑力地温吞道:“做好准备,我很严厉。”

宁衍风往踏月阁走。

路上景致应当不错,他闻到了草木花香,没有动用灵力,一步一步慢慢地走。

洛蕴从天而降,站在他的去路上:“衍风。”

“师父。”

宁衍风行礼,垂首拱手,“弟子正要去找您。”

洛蕴上下看了他一圈,也不废话,直击重心地问:“唐依如何?”

宁衍风对自家师父的性格十分了解,毫不拖沓地答:“很好。”

洛蕴:“如何好?”

宁衍风顿了一下:“总之……很好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两人相顾无言。

若有人在此地,大约要以为是什么敌对在角力,绝非是一对关系颇好的师徒。

宁衍风只好挑些实际例子:“方才,我问她,虽然作为师父的徒弟,却是由我教,可能接受?她一口答应,毫不犹豫。”

收徒这遭曲折弯绕,很有几分阴差阳错的感觉,又因为唐依与祁沉星的关系似乎还未定性,总不能摆到台面上来说——至少在这两位新弟子面前,是没有言明的。

即是不知道内情,单纯来看这件事:分明拜了掌门人为师,却要被师兄教……大多数人都不怎么能接受。

唐依却很快答应了。

宁衍风总结道:

“唐姑娘……不,师妹她,是个不知道争、给什么就抓住什么,颇为知足常乐的人。”

洛蕴:“嗯。”

他问:“你找我是为了这个?”

宁衍风:“是。”

“噢。”

洛蕴抛了一瓶药到宁衍风怀里,转身走了。

宁衍风一声“多谢师父”散在空中,洛蕴已经不在原地。

洛蕴往唐依的住处走去。

他本来是没这个打算的,但宁衍风的话提醒了他——虽然是冲着自己的徒弟去收的弟子,到底,已经是他的徒弟了。

戏剧化、阴差阳错……于修者而言,皆是运道造化。

既来了,便做该做的。

洛蕴修为已至化神,不必询问方位,他自能感知。

抵达唐依住处。

洛蕴一眼望见了这位新徒弟,还有她跟前穿着白衫的男子。

白衫上纹着鹤羽莲花,这是内门弟子。

“你便是掌门新收的徒弟唐依?敢不敢和我比一场?”